長湖區刑警大隊。

包括文良在內所有的刑警幾乎都是一晚上沒睡，幾個技術組的刑警實在扛不住了，腦袋歪在椅子上睡著了，還有幾個刑警的腦袋上下一點一點的，眼看著就打起了呼嚕。

文良心煩意亂的看完了手上的卷宗和檔案，從案發到現在才經過不到24小時，可是調查了整整一夜，卻一點頭緒都沒有調查出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所在，最主要的問題是人剛死沒多久，媒體上便產生了鋪天蓋地的輿論。打開微博，楊明的死亡事件竟然都達到了400萬的熱度，眼看著就要朝著微博前三甲沖上去了。

一看見微博上那些鋪天蓋地的‘假設’和‘陰謀論’，他就一個頭兩個大。雖然在樂壇這些藝人當中，楊明並不算多麽出名。可是在樂壇圈子內部，楊明也算是出道很多年的前輩了。雖然知名度不高，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知名度。如今的媒體只顧著搶熱點、吸眼球，根本不會在乎事情的真相，就拿楊明的案子來說，警方還沒有調查出結果，可是新聞卻捷足先登，最引人註目的便是首頁那個大大的標題了：樂壇知名音樂人楊明昨夜突發惡疾暴斃，疑似中毒身亡。

雖然說楊明這個人不是多廣為人知，但媒體給他扣上了‘知名音樂人’‘中毒身亡’等足夠吸睛的標簽後，便讓楊明的死亡案成了多數不明真相湊熱鬧的網名趨之若鶩的對象了。一時間輿論四起，有說西北治安不好的，也有說楊明是得罪人的，甚至有人扒開了楊明的歷史，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檢查報告單，說楊明很多年之前就患有抑郁癥，還說他可能是自己服毒自盡的，這些議論倒是沒有什麽的，最讓文良氣的牙根癢癢的是下面的幾條評論。

“聽說長湖區一個酒店前兩天剛發生了拋屍案，今天又出了投毒案，看來長湖區的警察都是吃幹飯的。”

“就這個治安，請問咱們長湖區警察局是沒有人了嗎？”

“我聽說楊明死的時候，長湖刑警大隊的一個警察就在現場，看來警察也沒有什麽可指望的了……”

看完這幾條評論之後，文良破口大罵，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蘋果手機是新買的，他一定毫不猶豫的把手機摔在地上，他強忍著怒意，眼看那股子怒火就要燒到嗓子眼了，沖著小劉問道：“查出來了嗎？究竟是誰洩密的？”

他惡狠狠的指著手機屏幕，小劉甚至懷疑這手機屏會不會被他戳爛掉？

“文隊，我已經問了一圈了，現在可以確定，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咱們內部的人洩密的。而且……咱們隊裏什麽情況你也知道，打昨天晚上到現在，兄弟們都一宿沒睡覺了，甚至連手機都沒碰幾次，哪有時間把這件事去告訴媒體啊？”

小劉的說法的確有幾分道理，但文良還是無法打消心頭的怒火，因為網上的那些個網民都已經罵到家門口了，一個個都在指責長湖的警察吃幹飯一類的話，這些無中生有的輿論如果傳到了上級領導的耳朵裏，自己恐怕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況且……”小劉見文良遲未開口，緊接著又說道：“昨天案發時餐廳裏面有很多食客，人多嘴雜的，咱們能保證自己人不往外說，可是管不住他們的嘴啊。”

“可是這投毒……”文良皺眉道：“投毒可是我們昨天晚上最新調查出來的結果，這屍檢報告單還沒在手裏捂熱乎呢，屍檢結果怎麽就洩漏出去了？”

“這也未必是有人洩密。”小劉推測道，“也有可能是這些做媒體的人妄自揣測，歪打正著說準了而已。文隊你看，他們都說是疑似投毒，並沒有人上傳實質性的證據，也沒有說確定就是投毒，所以也有可能是他們瞎貓撞上死耗子呢？”

聽他說的有幾分道理，文良便把這件事兒先放在了一邊，問道：“我讓你調查的東西，都調查出結果了嗎？”

“調查出來了，毒源已經找到。我們在鋼琴臺上的杯子內壁上檢測出了麻黃堿的殘留物。”

“杯子上？”文良疑惑的接過小劉在現場拍攝到的照片，照片上面是一個透明的水晶玻璃杯，玻璃杯的底部還殘留著一層淡褐色的液體，在液體的周圍還隱約可見一些氣泡。

“是的，死者真正的中毒原因就是這杯子裏面的可樂。我想，兇手一定是把毒投在可樂裏面了，死者在彈琴期間飲用了含有高濃度麻黃堿成分的可樂才會中毒。”

“那案發現場的可樂呢？”

“我們已經把廚房給封鎖了，可是我們在後廚和飲料櫃裏並沒有找到那瓶有毒的可樂。”小劉搖了搖頭說道。

“是誰給他倒的可樂？”

“餐廳的服務員劉傑。”

“他現在人在哪裏？”

“已經帶到審訊室了，小高在審。”

文良拿著手裏的檔案袋起身，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餐廳的服務員劉傑是目前已知的，唯一的一個接觸過死者飲料的人，換句話來說，他的身上有著重大的作案嫌疑。為了避免打擾審訊人員的思路，小劉和文良二人來到了審訊室外的監控室裏，審訊室裏的不同角落都安裝著攝像頭，幾乎可以說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在審訊過程中可以第一時間把審訊室裏面的視頻音頻傳輸到監控室裏。

坐在審訊椅上的人便是劉傑，他長得白白凈凈的，因為沒有去上班的原因，此時他穿著一身休閑服裝，正焦躁的，一遍又一遍的解釋著：“警官同志，你們還要我解釋多少遍啊？我承認，那杯飲料的確是我給楊總倒的，可是我從來沒有下過什麽毒啊！”

“你慌什麽？”

“我……”劉傑結結巴巴道，“你們都說了楊總是中毒死的，他死之前只喝過我給倒的飲料，我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我能不慌嗎？”

“你放心，我們警方辦案是講究證據的，在沒有確鑿的證據鏈支撐之前，我們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但同樣的，我們也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你明白了嗎？”

見警察這麽說，劉傑的心裏算是松了一口氣，只是微微點頭：“明白了。”

“行，那就請你不要緊張，我再重新跟你確認幾個問題。”

“您問吧。”

劉傑表現出一百二十分的配合。

“第一個問題，死者楊明，也就是威法西餐廳的老板生前所飲用的可樂是你給倒的嗎？”

“是我。”

“在你倒可樂的過程中，這杯可樂有沒有經過其他人的手？比如說廚師或者其他服務員之類的？”

“這個……應該沒有。”劉傑不確定道。

“不要用這種模糊的詞語，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那就是沒有。”劉傑思索一番道，“我記得我倒好了可樂之後就給楊總第一時間送過去了，在那期間，從來沒有人接觸過楊總，楊總也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話，那個杯子一直都在鋼琴臺旁邊的桌子上放著，除了楊總和我之外沒有人碰到狗……但是我保證，我絕對沒有也不可能給楊總下毒！”

劉傑用了雙重否定的語氣說道，眼神中透露著堅定，這一絲堅定也被潛伏審訊室裏的攝像頭記錄下來，一切都被文良看在了眼裏。

“你平時給楊明打工，有沒有和楊明在一些事情上發生過糾紛，或者產生過沖突？你的同事又有沒有和楊明產生過這種摩擦的人？”

“楊總平時是個沒有架子的人，而且為人很隨和。而且他並不是經常在飯店裏面，這個飯店並不是楊總的主業，想必你們也知道。楊總的主業是玩兒音樂，那個可比這飯店賺錢多了，我之前聽人說過，楊總在外面的出場費就得六位數起步呢。

六位數就是十萬，經過警方對楊明生前銀行卡流水的調查，也可以證明這一點，楊明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商演和一些和音樂有關的電視綜藝節目的音樂策劃。雖然說出場費和那些一線歌星比起來算不上多，甚至連人家個零頭都算不上，但是每一場下來，他都能有個十萬塊錢左右入賬，這也側面印證了劉明所言不虛。

“我是沒跟他發生過什麽沖突，不過其他同事有沒有和他發生過沖突我就不清楚了。而且楊總雖然是這個西餐廳的老板，但他卻很少會來這裏，平時都是金總幫忙打理，楊總更多的精力都放在音樂事業上，頻繁的話，每個月也只會來店裏一兩次，每次都是晚上即興彈彈鋼琴而已。”

“金總？”站在監控屏幕前方的文良眉頭微皺。

這時，小劉在一旁解釋道：“就是金福林，是楊明的一個學生，楊明中毒突發疾病時他就在現場，那個帶金絲眼鏡的人。”

文良微微回憶起刑警們從現場帶回來的那些人，想起來確實有這麽一個人，於是問道：“他的口供做了嗎？”

“做了，但是我們重點把排查對象鎖定在了能夠接觸到食品和飲品的工作人員身上。根據所有人的口供，都可以證明，楊明的四個學生從始至終都沒有碰過楊明的飲料，而且他們的情緒也挺傷感的，平時也沒有和楊明發生過什麽沖突，並不具備作案動機，所以基本上可可以初步排除他四名學生的作案嫌疑了。”

包括文良也是一樣，他也認為本案當中嫌疑最大就是正坐在審訊室裏接受問話的服務員劉傑了。

因為根據所有的口供基本上可以推斷，楊明服用下的含有麻黃堿成分的可口可樂，除了楊明本人和劉傑之外，根本沒有第三個人接觸過。換一種說法，除了劉傑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沒有下毒的機會。

那杯飲料自從擺放到楊明面前之後，始終就沒有離開過大眾的視線，幾乎不可能有人當著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下毒。由此，文良便又有了一個新的推論，那就是如果真的是有人下毒，那麽肯定也是在飲料被端上來之前下的毒。

難道說，兇手真的是坐在審訊室裏面‘死不承認’的服務員劉傑嗎？

文良默默的盯著屏幕，另一只手扶著下巴陷入了短暫的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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